「巡海神」是浪尾村这个小渔村自古传承下来的新年仪式,主要在农历正月初四这日进行。
凡是年满十五岁的男丁,除非生病或其他不可抗因素,一律不成文的强制参加。首先在初三夜间,一名被推选出来的村民得从山间汲来清泉洒在村子入口及各个路口以做净化。届时几盏帮忙照路的红灯笼将摇曳於夜se之中,画面颇为优美。而隔日清晨,众人会一同前往海神庙,将高约150公分,重达400公斤的神轿抬出来遶境,最後一路暴冲进海中清洗轿子,象徵除晦消灾,让洗涤过的海神能在新的一年继续保佑村民。
村子从未公开洒水人的遴选条件和标准,但依我爸和夏日yan都曾担任过这责任重大的职位一事来看,不是要前年度的渔获量在这里,每道手续的日期我都标出来了,你别忘记。」夏日yan实在y魂不散。「有没有听到?拿去!不会c作的话跟我讲,你一定要升学。」
这天放学,我和新认识的外校朋友们玩到很晚,怎料回到村子後竟又撞见夏日yan等在我家大门外。玩乐後的畅快顿消,我不耐烦地掏出钥匙,「关你什麽事?滚开。」我还没骂他擅自跟我妈说会考日期,并应下我妈的拜托带我去考试,害我闪也闪不掉。
「没关系,我会请阿姨跟你拿报名委托书,如果你无所谓,就由阿姨和我帮你决定。」
自大的言论让我心头升起一把火,「你很闲是不是?你学校是要修帮助弱势的学分吗?」这一刻,我不再顾及邻居对我的看法,提声咆哮道。
「弱势?」夏日yan沉声反问。他的嗓子变得更低沉了。须臾,不待我进一步回应他便意会出来,「你不是弱势,除非你自己认为。」他的神sey郁,声调冷冽,混在一起竟有种风雨将至的压迫感。
「g你娘!」我般的存在,偏偏那当中有道毫不避讳甚至越来越接近的视线──准备出门搭公车上学的夏日yan。他一脸严肃,「赵纬廷,丢脸的是你。」扶住我妈,他淡淡地扫了我们一眼,「我记下车牌和你同学的学号了,希望他们都有驾照。」
「g,阿纬,你这村的人都很奇葩啊!」我朋友闻言咯咯大笑,故意一齐催了催油门叫嚣。
「走了。」不想连在这群朋友面前也抬不起头,我不耐地催促道。
未几,几台机车接连骑走,吵杂之余还扬起漫天尘土,顺着风全噗往夏日yan身上。哈,真爽快。
我连安全帽也没戴,还把侧背的书包挪到後面露出校名,颇有与夏日yan就读的名校较劲之意。
当车子接近巷口,我回过头,正要扬唇示威之际,夏日yan一双直gg瞪着我的目光竟冷得令人背脊发寒,他方才说的话再次闪过脑中。
──丢脸的是你。
来不及做出反应,被风吹乱的头发和转弯的车子便将他从我的视野内抹去。
夏天的风照理说不冷,可此时机车切过的阵阵海风却扎得我哆嗦起来。「喂,骑慢一点。」我朝前念了声,孰料速度未减反增,快得我就要跌下车。「喂──」尾音尚未完全吐出,一个剧烈的甩尾让我失去重心,身子被猛地抛出。
我拚命挥舞着双手,却没能抓住任何支撑,而他们也没留意到有人遭抛下。
呼呼咻飕──
风声依旧灌进耳中,下坠的我惊恐地大叫,而一切在我听见自己叫声的瞬间急速归零。
「哈、哈啊……」我睁着眼盯着天花板,x膛急遽起伏着,好半天才辨识出所处环境,那b真的坠落感原来只是一场梦。
「妈的……」从床上坐起身,我抓起衣领抹了抹脸上冷汗,一手从旁捞来手机。
在手机画面亮起的刹那,我设定的起床闹铃恰恰响起,接着跳出一些跟工作相关的备忘录。
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以前的事,铁定是因为夏日yan的出现才会在这阵子连两次梦到。
呸!我潜意识这麽在意他的吗?我猛烈甩头驱走这荒诞的念头。
随着时间流逝,梦境内容渐渐重回记忆独有的失焦感,可一双像能穿越浑沌的眸子依旧轮廓清晰且褪不了se。
「啧。」我挠了挠头後下床,决定用一贯的作息分散注意力。
打开房门,客厅、不,房子很静,就跟之前我独自住的时候一样。转头瞧了隔壁房门紧掩的房间,不必特地去玄关看鞋柜,我已经知道夏日yan不在家。
我松了一口气。
他的作息俨如昼伏夜出的蝙蝠,完全与我错开,要不是有明显变乾净的公共空间和准时清空的垃圾桶等迹象,我根本没有多了一位室友的实感。
──研究生的作息是这这样吗?
算了不关我的事,况且这样王不见王正好,省得我花时间去想怎麽b退他,光工作就够烦人了。
收回视线,我走去浴室洗脸刷牙,整理成上班用的装扮後才去厨房弄点东西吃。打开冰箱,一阵凉气舒服地扑面,我却不禁蹙起眉。
家里随处有夏日yan住在这的证据,偏偏冰箱内没有,里头依然贫脊得只有过完年带回来的手工鱼制品和啤酒、公司出的下酒零嘴等,吐司已经过期几天。
日夜颠倒又三餐外食?
脑中忍不住浮出这问句,但我很快摇头,夏日yan这个人b我还会照顾自己……应该吧。让我无法肯定答案的是他那副度数不够的眼镜,不晓得去重配了没。
不过这也跟我没关系。
「啧!」怎麽每件事都能扯到夏日yan。我把吐司和鱼松拿出来,随意夹在一起吃完出门。所幸一进到公司我就没了分神的余裕,专注於想法子提升长官觉得还不够的业绩、开发新客户、推销滞销品等,还得应付其他部门的要求,忙得连天se何时黯淡都不知道。
忙碌无所谓,能尽快磨出经历和经验才重要──这是表面话,我最主要的目的当然是做出成绩然後升职加薪。名片上多印了个职称不论於公於私,都让人走路有风,加给也多一点。
到员工餐厅的贩卖机买了罐美式咖啡,回到座位後我继续加班。
「哈……」一手拎着西装外套,我边挽袖边用手背拭汗。
时节进入初夏,闷热与日俱增,长袖衬衫逐渐成了酷刑,而这还得熬好几个月。所以一整天当中,我最期待的就是回家这一刻。
单手松开领带并抓着领口搧风,我已经热到两手刺青都浮着一层汗雾。过去曾遇过一名pa0友说这一龙一花的图纹染上汗水後,我看起来更剽悍和x感。当时这话无疑让我下方的巨龙又壮大几分,冲刺的速度亦加快,g得对方yu仙yi。「哼。」我得意地扬起唇。
喀嚓。
掏出钥匙开门,今天因到较远的地区出外勤,负责带我的前辈好心地指示办完不必回公司,於是难得地可以在傍晚时分返家。
开了门,还来不及脱鞋,我便愣在玄关。
眼前的客厅笼罩在夕yan映照出的斜长光影中,物t皆被放大了却没张牙舞爪的气势,反倒充满一gu慵懒气息。
小时候在家前巷子边估忖追跑的速度,边踩那抹拉长影子的雀跃蓦地掠过心头。每踩到一次就要让对方三次,这是我暗自订下的规则,我甘愿我的小媳妇场场胜出。
第一次目睹这狭窄之所能有如此漂亮的景致,我竟兴起辛劳一天也值得了的感受。不过,似乎那里不对。我眯起眼瞧了一会儿,这才发现主要光源并非来自沙发上的小窗,而是夏日yan房内那面朝西的落地窗。
他的房间正好位在玄关、客厅的延伸上,此刻开到底的房门让我得以看见房子最彼端的落地窗。
窗帘被束在两侧,正对大楼与大楼之间空隙的满面玻璃透着h澄澄的鲜明光晕。
「纬纬?今天这麽早?」
当事人的声音从无预警的方向响起,我顿了下才转向声音来源的厨房口。连几日没见的夏日yan正捧着一叠洗好的衣服往客厅走,那之中有我晒在後yan台的内衣k。
没打到照面还不打紧,这下我满脑子全是这阵子自动摺好摆在沙发扶手等我收回房的衣物。想到这其实就该停了,偏偏思绪不受控地臆测起夏日yan修长的手指是如何触碰那些衣服的光景,尤其是条条内k,那指尖会伸进k口摊平皱褶吗?不,他虎口那颗红痣有碰到布料吗……
糟,越想越变态,我立刻用蹙眉来掩饰这丢脸的动摇,还装模作样地咳了声。「嗯,但我还要弄一下工作。」我蹭掉皮鞋换上室内拖,啪搭啪搭地拖着步伐走向房间,彷佛噪音越大就越理直气壮般。
「请便。」夏日yan回得不以为意,还故意不闪边,就那样端着衣服直接横切我前面。
一gu混着泥泞的淡淡草香扑鼻而来,我本能地嗅起这清新却突兀的味道,不禁脱口而出问:「我们换洗衣jg了吗?」
我转头,好奇地看着那叠放在沙发上待折的衣物。等了几秒没听见答覆,我便动着眼珠子望向夏日yan,怎料他竟盯着我瞧。大概是夕yan余晖使然吧,影影绰绰的光影同样在他身上营造出如梦似幻的怀念之se,让那微启的唇多了迷人的笑意。
我俩竟那样不发一语地对视,使得当前景致益发充满旧时光的气息,刚才闻到的清香犹如来自村子的山林间,并随着海风混进一些cha0腥。
这状况应当要感到尴尬的,我却挪不开目光,想看着夏日yan的心情跟儿时一样。他等下会笑出来,然後握住我试探x伸出去的手,另一只手则会用来压小洋装的裙摆以免被狂妄的海风撩起。咦?可是小媳妇每次裙装时都会在底下穿件短k,不就是用来防走光的吗……
此时,两小无猜的景象倏地像卷进漩涡般搅在一块。在混乱的回圈中,夏日yan的身影ch0u高了,脸庞和肌r0u多了点yan刚线条,头发剪得短短的,嗓子也变得低沉。
──就像现在这样子。
意识回到现实,我猛地倒ch0u一口气,来不及掩饰恍神的事实。我有些懊恼,於是为了扳回一城,刻意不耐烦地撇了撇嘴,粗声粗气地说:「……g嘛?」
一定是没开电风扇和长袖衬衫不透气的缘故,脸好烫。须臾,不晓得是不是热到出现幻听,耳中好似飘进一声轻呵。
「没有换,为什麽问?」夏日yan没再理睬我,迳自折起衣服。
「那你去哪里了?身上怎麽有草的味道?」我不假思索地回道,鼻子同时本能地不断x1气,像头追踪痕迹的狗。
被我这麽一问,夏日yan怔了下,立即抬起手臂凑进鼻前,「……我等下会去洗澡,你要先洗吗?」
见问完的夏日yan往後退了一步,我竟一个着急,「不是在说你臭啦,那个味道闻起来很舒服才问你的,还以为是新的洗衣jg。」
没想到我解释完,他又不说话了。
夕yan西下得快,客厅b我回来时暗了一阶,就在我想着走去开灯之际,夏日yan开口了。
「我去大甲山找要研究的昆虫。」
听闻答案,我的第一反应是就这?那有什麽好空白那麽久的?我又不会去抢。「是哦,」我边应声边走向房间,准备换成居家服,「那有找到吗?」
「有,我留了标记,晚点要去观察和回收。」
「哦。」回到房间,我的手解起衬衫扣子,「那麽暗要观察什麽?你去重配眼镜了吗?」隔着敞开的房门,我漫不经心地延续对话。
「还没,我主要是听。」
理所当然的回覆让我不禁蹙了眉,他连在林立街灯的巷弄中都能撞到人了,何况是黑麻麻的山上。「你自己去?」这时我忽地想到另件事,「你该不会一整晚都待在山上吧?」
「不一定。」夏日yan的声调始终没多大起伏,他接着回答第一个问题,「我自己去。」
不知怎地,我竟对此相当在意。即使是在熟悉的浪尾村,我深夜敢去的也只有海滨,毕竟会被参天大树弄混方向感的深山实在骇人,何况是独自潜入。
──再者,这人什麽时候不怕黑了?
「那边b後院还好爬。」
突如其来的补充驱散我的思绪,我看向他,莫名地松了口气。
「後院」是我们对坐落於浪尾村内的丘陵「後碧山」的昵称,没铺整的山路有缓有急,甚至有巨岩造成的崖壁,但都没难倒小时候的我们。如果是b後院好爬的山头的话,那即便是入夜时分,应当也没什麽好担心的。
这麽说来,我会知道小媳妇裙子底下会穿短k就是因为有几次去後院爬山或爬树时,他爬得b我还迅捷,常一个眨眼便晃到我前方,然後回头指示我该踩哪个地方。
换好衣服,我拎着脱下的衬衫准备去浴室手洗,故意不理夏日yan沿途投来的抗议视线。热了一整天,回到家只穿吊嘎加内k不为过吧!
啪,进浴室前,我顺手打开客厅的大灯。
「你研究的昆虫是什麽?主要是听是什麽意思?」我拿着刷子刷起领口,又朝外面的夏日yan搭起话。或许是下班後难得家里有人,我还不想那麽快回归安静的日常。
「绍德锚角蝉,」夏日yan答,「小时候我们在葛藤上看到的那种蝉。」
我皱了眉,没料到会听见这麽非主流且拗口的名称。然而,顺着他的补充,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簇簇结在枝枒上像团毯子的紫se花卉,而後是停在其根j上一个黑中带褐的小生命。身长不超过一公分,头上有着奇特俨如船锚的角,侧面看过去就像一艘举着标枪的气派舰艇,帅气极了。「你研究那个?要研究什麽?」由於是曾见过的生物,我的口气不免充满惊奇。
「振动g0u通,我专攻昆虫感官。」
有听没懂,「什麽意思?g0u通?牠们会说话?」我把刷掉脏w的衬衫浸泡在加有冷洗jg的水盆,冲了下手後走出浴室,沙发上已有两叠摺好的衣服。
夏日yan端起其中一叠,「对,牠们会说话,只是用的不是其他蝉类常见的音波,而是震波。」他看着我,嘴上扬着浅浅的笑。「要听听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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