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乐园?」闷油瓶微微挑起眉,重复他听到的字句。
我点点头。
「是啊,就是有云霄飞车、海盗船、鬼屋,可以让你一整天在里头一直玩一直玩的地方,你去过吗?」
闷油瓶摇摇头,眉宇间有抹奇异。
我想他一定无法理解我说的那些东西究竟是什麽,要不就是觉得这到底有什麽好玩。
「要不要去?我们可以顺便去香港走走。」我倾身问他。
我想我的表情必定写满了热切,充满了对出游的期待。
胖子回北京处理些事情,我跟闷油瓶两人在雨村待着也没啥新奇的事,我忽然想到可以趁这个机会,邀约他去尝试一些平凡人平时会作的事,去一些平凡人平时会去的地方。
毕竟闷油瓶是一枚百分之百,目的导向的人。他的所作所为都有其目的,从不浪费时间作毫无意义的事。可是有时候,一个人去作某件事,也可能毫无意义与目的,就只是为了放松,或是为了开心而已。
闷油瓶也许无法t会,但是尝试看看总是无妨。
闷油瓶看着我眨巴眨巴的眼,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想去?」
我笑了起来,果然他不想去。
我用力点点头。「想!」我中气十足地回答。
「我想跟你去。」我又加了这一句。
闷油瓶这次沉默的b较久,我也不以为忤,笑咪咪地等着他。
最终他说:
「好。」
闷油瓶在飞机上很快速地吃完餐点之後便闭目养神,我则是jg神亢奋得完全睡不着,不断换着影片看。
那游乐园我年轻时就去过,和朋友玩得很疯,但这次跟闷油瓶一道去心境特别不同―
当然我跟他不是没有一起旅行过,但都是些玩命的鸟事,回想起来除了惊心动魄之外实在没有其他。
像个普通人一样旅行一次,就我跟他两个人,特别意义重大—感觉上,好像真正地走出了过去被谜团所纠缠的日子,展开新的生活。
下机等行李时闷油瓶问我:「你心情很好?」
我微微一愣,调回视线望向他,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g起唇角,笑着说:「是非常好!你呢?」
他点点头,看向行李转盘,没再说话。
我耸耸肩,不以为意地也调开视线,下一秒却发现自己垂在身侧的手被人握住。
我呼x1一窒,瞳孔微微放大,耳根瞬间热了起来。
握住我的手掌t温偏凉,手指很长,与我的手指一根一根交扣着。
我平视前方,尽量维持面部表情的平静,只是不断地深x1深吐。
虽然这里没有胖子,但是机场是人来人往的地方,两个大男人这样牵着手实在突兀再加上闷油瓶即使只是简单的t恤牛仔k,以他的长相和气质在人群中仍然显得惹眼,从出海关到现在我不晓得已经抓到多少nv孩子明地暗里地偷觑他,不晓得她们看到我们这样会怎麽猜想我与他之间的关系……
综合以上,以我的个x,其实我应该当机立断地收回手―毕竟我不是一个喜ai招惹别人眼光或後续麻烦的人但此时此刻,我却连动一下都做不到甚至希望时间能走慢点,行李转盘能转慢点,今生就停留在此刻也无所谓。
我的米白se行李箱映入眼帘,我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叹一口气。我准备ch0u回手,闷油瓶却握得更紧,牵着我直直走上前,替我取了行李箱。
我有点哭笑不得,偏生心里又像打翻了蜜罐一样,沁着甜。
果然有几个人的眼光落在我们十指紧扣的手上,面露古怪,不过……那又如何呢?
罢了罢了,这里不是北京、也不是长沙,只有我和他,就容许我们这麽一次小小的反社会叛逆吧。
一直到机场大厅,我们仍然牵着手。直到一行穿着黑se西装的男子朝我们接近,为首的那人实在不是普通的眼熟我微微一愣,不着痕迹地ch0u回了手。
闷油瓶应也发现了,这回他没再坚持。
我们俩同时停下脚步,那群黑se西装男在我们面前站定,为首的那人看了我一眼,面露古怪―我不确定他是否见着了我们牵手的那一幕。
那是张海客。
我从来没想过还会有见着他的一天,不过这时我忽然想起:他们海外张家,似乎便是以香港为据点的。
什麽叫倒楣?!这就是了!
他看向我的目光,尽管极力掩饰,仍可以感受到其中的不友善,但当他看向闷油瓶时可不是这麽一回事―
「族长。」他对闷油瓶唤了一声,躬身行礼,他身後那群黑衣人也全跟着他弯身。
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我竟发现他眼眶中隐隐泛着泪光。
他会这麽激动也是自然,他与闷油瓶,应该b我与闷油瓶有更长一段时间不曾相见了。
但是认完了亲是不是可以让路了?
可惜—
张海客说:「族长难得来一趟香港,恰好我们最近才成立了一座训练中心,专门培育我们族里的人才,族长若能大驾光临,族人们铁定十分兴奋。」
我挑了挑眉,抿紧了唇。
这什麽?小爷的计画可不是这样?
闷油瓶没有回应,反倒是我先打岔:「你怎知我们要来香港?」
张海客一愣,原本似乎打算要忽视我的问题,但因为闷油瓶全然的沉默,他只好看向我,笑了笑那笑容透着些轻蔑―我感觉拳头有点痒。
「香港是我们的地盘,来自四面八方的情报都会汇聚到这里。从你用族长的名字订机票那一刻,我们便察觉了。」
哦哦,看来这古老的家族并不是只会盗墓嘛,情报资讯什麽的也是挺灵光!
我冷笑一声,心说:人是老子带来的,你们三言两语就想把他劫走,想得可真美!不如我们就瞧瞧正主儿选谁!
我脸上不动声se,仅漫不经心地说:「不好意思,我们还有行程,先走了。」
我才迈开脚步,闷油瓶便跟着移动。
bgo!我在心里一击掌。
之前和张海客相处的经验并不怎麽愉快,甚至在当时,如果必要的话,他连我的命也不打算留。因此对我而言,虽然同为张家人,但看他吃鳖我并没有任何一丝负疚的感觉。
果然张海客见闷油瓶竟打算跟着我,脸se一变—
「喂,你!」张海客的动作与他的声音一样快,我从眼角余光发现他五指成爪,准备抓向我。
我吓了一跳,心说张家人的力道全都不一般,要是他没轻没重地抓伤了我岂不倒楣!
身随心念动,我打算往他来势的反方向躲—不料他动作实在太快,转瞬间他的手掌已接近我x口。
我本能地想抬起手臂格挡,手指才动了动,闷油瓶的手已经挡在我前头。
我见他用手刀劈了一下张海客的手腕,看起来并未使上多少力,但张海客却是迅速地收回手,脸孔扭曲地抓着自己的手腕,看来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这一来一往之间不到两秒钟,我连手都还没举起来,他们俩便已过招结束。
啧!果然不要轻易与张家人为敌才是上策。
「再见,哦不,不见。」我对张海客说,准备走人。
「族长!」张海客抬起头,不si心地再次叫唤。
他拧着眉,压着手腕,貌似艰辛地一字一句说:「本家的张家人,只余下您一人了。我们这些散布在海外的族人,与您并没有多少相处的机会,但是大家都是从小听您的名字长大,心中景仰着您,期盼有一天能见您一面,接受您的领导……族长,我们是这世界上,与您最亲近的血脉了!」
他话是对着闷油瓶讲,但是皱起眉来的却是我。
娘的!他这话说的我有些动摇了。
闷油瓶进青铜门前,跟我谈过所谓他跟这世上的连结这档事—
在他心中,我是他跟这个世界唯一的连结,或者也可解读成:他的族人都凋零了,他的归宿也跟着消失。
现在如果照张海客所说,在香港还有一票张家的海外血脉存在,那他们,的确可能是闷油瓶在这世上仅存的亲人。
怎麽办……真要阻挡吗?若是再没下次机会呢?……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的出游,却没想过这可能是闷油瓶认亲的大事。
我下意识地又开始啃起指甲,目光瞟向闷油瓶,这才发现他也正看着我,一贯的面无表情,判断不出他到底是想去呢,还是不想去。
我又看向张海客,他只看着闷油瓶;还有他身後的那群黑衣人,也是个个都只望着闷油瓶。
哎,罢了罢了!这事我若从中作梗,日後依我x子,必定会日日夜夜地想着:若是那时,让闷油瓶跟他们去了,是不是会b较好?
与其如此,那还不如就走一遭吧!是世外桃源,还是龙潭虎x,老子什麽世面没见过!
我放下咬得稀巴烂的指甲。
「带路吧。」我十分平静地,对着张海客说。
车子最後抵达的地方,是一栋极具现代感与科技感的玻璃帷幕大楼。
yan光洒落,整座大楼彷佛镀上了一层金光似的,很是气派。
看来海外张家的这一派系混得挺不错,而且还挺入时的—相较之下,我们这些还在古墓明器中铤而走险的土夫子,实在是显得相当不合时宜。
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後,张海客领着我们搭停车场的电梯直上高楼层。在电梯里他十分尽责地跟闷油瓶解说着:
「族长,这栋大楼主要还是作为办公使用,但是地底下的部分,除了停车场,我们兴建了一些训练的设施和互相对战的场地。等会儿我先带您到中控室看看,然後再下去参观。刚好今天是假日,在地下室训练的夥伴不少,等会儿他们见着您一定兴奋极了!」
张海客在跟我说话时总是带着点高冷,但跟闷油瓶说起话来可不同,热切得很,十足就像个见着偶像的粉丝那般。
由於这些事与我没多大相关,我也落得轻松,用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角se,观察着这些张家人—
他们最大的一个共通点,就是看着闷油瓶时,脸上的那gu子景仰崇拜。
那应该不至於是装出来的,毕竟要从机场一路带着这表情,没有一定的真实作为基础,应当撑不了这麽久。
一出电梯,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我目瞪口呆—
我们抵达的这层楼完全没有隔间,只有一座非常巨大,像是某种c作平台一样的设备,和一道尺寸同样非常惊人的薄型透明屏幕,自天花板垂挂下来。
这一切,就像是好莱坞高科技电影一样的场景。我以为这种科技只是电影拍起来好看的,没想到真的可以实际应用。
我看张海客双手俐落地在那中控台上按了几个键,滑了几个旋钮,眼前的屏幕上便突然出现了好几个分割画面,看起来是不同位置的监视器画面。
张海客一一解说着:
「这是攀岩场,可以训练我们的族人臂力和专注力;还有这间是武器室,有古今中外各式各样的武器可供练习;还有这,族长您一定有兴趣,我们还在地底兴建了一座仿古墓的模型,里头我们连机关也建置好了,随时可让人挑战」
我仰着头,看着屏幕上那些挥汗如雨、动作俐索的年轻人们张家人t质特殊,他们是不是真如看起来这般年轻我也无法确定,看着他们使用着几乎已经要失传的盗墓工具,我感觉彷佛走入时光隧道那般
在这样一座新颖的大楼里,却保留着这麽古老的技艺与传承,虽然我并不是很喜欢张海客,但是我也不得不佩服他对於固守本家的坚持与用心良苦。
我看了一眼闷油瓶,他望着那些画面,表情看起来异常的严肃,不晓得他现在在想些什麽,是否有种归属感呢?
张海客说:「族长,你有没有对哪个楼层b较有兴趣,我带您直接下去参观一下。」
闷油瓶没说话,他看向我,我猜测他是在徵询我的意见。张海客也察觉了,不过他却是凌厉地扫了我一眼。
我对闷油瓶笑了笑,说:「感觉挺有趣,你下去看看,指导指导他们也不错。我在这等你,好吗?」
一整挂姓张的人聚在一起,我还是别去瞎搅和为妙。
闷油瓶点点头,指了指那个古墓的画面,我看张海客的表情几乎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他恭恭敬敬地领着闷油瓶走了,临走前还丢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不为所动地回视他。心说:爷都配合你至此了,可没欠你什麽!
他们一行人离开後,中控室只剩下我一个人。反正也没什麽事作,我索x拉了张椅子,准备收看闷油瓶的教学秀。
屏幕上出现了闷油瓶一行人,原本在练习的年轻人们围拢了上来,脸上全都是复制一样的景仰崇拜表情—看来张家人的表情顶贫乏的,而闷油瓶是其中之最。
我见他们拉着闷油瓶七嘴八舌地在说话,而闷油瓶嘴唇动了动,似乎也在回应着什麽。
这些监控画面并没有声音,所以我并不是很清楚他们在谈些什麽,但我看闷油瓶接过了其中一名年轻人手中的盗墓工具b画着,所以我猜想他是在教他们如何使用。
一开始我还兴致顶高地笑看着,後来我却觉得有些笑不出来—
这些监视画面的解析度极高,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无所遁形。我见闷油瓶脸上从原本一贯的面无表情,到後来微微放松,甚至隐隐带着笑意有几名年轻nvx红着脸,扭扭捏捏地不知问他什麽,他似乎也有问有答。
看起来他们就像是一个大家庭
「你也见到了吧,他属於这里。」
这种高冷嘲讽的语调,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张海客—果然我还在想怎麽画面中没见着他,原来他是折回来找我了。
我盯着画面中闷油瓶难得放松的表情,淡淡回道:「你不用跟我说这些,脚长在他身上,要走要留他有选择权。」
张海客冷哼了一声。「他在配合你,你以为我没看出来吗?虽然我不晓得为什麽,也许是他觉得你自青铜门将他接出来,欠了你一个恩情得还。不过你不觉得你没权利一直这样将他绑在身边吗?」
权利?他有什麽资格跟我谈权利?!我跟闷油瓶之间的纠葛他理解吗?我因为他付出的东西,失去的东西,我与他共同走过的那一切为什麽我没有权利将他绑在身边?闷油瓶已经说了,我属於他,而他理所当然,也属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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