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尘淋漓,未尽致》 - 《染尘淋漓未尽致》灼雕为蝶梦庄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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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灼颜眨了眨乾涩的眼,也许是哀莫大於心si,她没能落下一滴泪。

    她看了一眼早已掉光绿叶的桃花树,心中绝望更甚,灼颜缓缓踱步进入屋内,发现屋内家徒四壁,能搬的都搬光了。让自己落入如此境地,这的确很像她父母会做的事。

    灼颜的视线不经意扫过角落的水缸,那是家里用来接雨水的容器,因为屋顶是用茅草铺成的。而近日刚下过一场大雨。

    她心中微微一动,走到水缸前,里头的水大约还有一半,灼颜微微弯腰,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灼颜眸中黑得深沉,手缓缓抚0自己越渐粗糙,却不难看出底子极好的面容,心中不禁怨愤难当。

    她为什麽要长的这样好看?如果她长的嘴歪眼斜,也许就不会有人想买她了、也许她现在还能赚钱,再用这些钱给弟弟治病,让他过上更好的人生……

    她也不用遭受那些w辱。

    如果没有这张脸,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灼颜十指握拳又松开,下定了决心。

    灼颜到厨房找了半天,却只能找出几颗打火石,她摩擦几下,发现还能用,当即将屋顶上还算乾燥的茅草全都卸了下来,铺在屋内。这对她并不难,早在小时候她就已习惯爬上爬下的为家里修补房顶了。

    只是这收藏着她与弟弟的回忆,要烧去还是有点不舍。

    但她也没有办法了,她不想被抓回去,也不想再给其他人添麻烦了。

    灼颜咬着唇,喉头哽咽。

    她只能在这里结束。

    窗外天se微亮,此刻已接近五更天,平常这个时候她该打水为她名义上的丈夫洗漱了。

    不知道府里何时会发现她不见,她的速度得再快一点。

    打火石迟迟无法燃起火花,灼颜却一点都不紧张,她想着就算府里找到她在这里,大不了来个鱼si网破,但一想到自己在府里那悲惨的境遇,灼颜又有些害怕了,她不怕si,只怕连si的权利都没有。

    失去了弟弟,也许她根本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坚强。

    可失去了弟弟,她哪里还算个人?

    不如si了算了。

    就在这一刻,手心的打火石冒出了火花,点燃了茅草,虽说这茅草还算乾燥,但因近日下雨的影响,还是有着些许sh气,无法燃烧的很快。

    灼颜有些苦恼,她踱了踱有些发麻的脚,脑中突发奇想,伸手将布包里的纸钱全都倒了上去。这些钱本是她想带着弟弟走後,先给弟弟治病的救命钱,但弟弟si了,这些钱也不是那麽重要了。

    还不如用来圆她最後的愿望!

    有了纸钱的助燃,火势蔓延的很快,屋子本就破败,此刻更显得摇摇yu坠。阵阵浓烟呛的灼颜有些难受,她扶住身前缺了一只脚的椅子,眼前阵阵发黑,却在眨眼间,瞄见了屋外的桃花树此刻生机b0b0,花开得灿烂,以及屋内漫天飞舞的桃花。

    此刻,花瓣点缀,阵阵清风,宛如置身仙境。

    却在霎那间,屋内狂风大作,y是将桃花铺成的美景给吹散了。

    黑的透亮的发丝随风扬起,轻拍着灼颜的脸,也遮挡她的视线。

    灼颜不自觉眯起了眼,再次睁开眼时,却瞪大了双眼,看着一朵桃花缓缓飘落,没入她的眉间,眉心一暖,给她的感觉极为熟悉,但却想不起来。

    灼颜的恍惚神情直到火舌t1an上了她的裙摆,灼热感与烧焦味让她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正置身火海,她转头一看,屋内黑烟密布,屋外的桃花树也被火势波及,何来的桃花?

    可x1入的浓烟过於多了,灼颜很快便无法思考,还有些呼x1困难,她再没力气站立,气若游丝的倒在地上。

    但她还不能倒下,还有最後一件事情要做……

    灼颜强撑着一口气,用力撑起身子,她用尽全身的力气,面带微笑朝火海扑去,不过一会儿整个身子便成了火人。感受到脸上的刺痛,本该是疼痛难忍,此刻却是让灼颜毫无遗憾地闭上了眼。

    过於美丽是一把双刃剑,她自认无法驾驭。

    灼颜缓缓躺倒在火海中,心中的那gu悲伤不知道是对谁,也许是对弟弟、也许是对自己。

    抑或着,是对她拚尽全力,却仍不施舍慈悲的这世界。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流泪了,只是还没落地便蒸发了。

    如此一来,好运也不算消失。

    她很少许愿的,因为总觉得有一天会将好运都用光,她总是一直存着、存着……舍不得用。

    可是就要si了,偶尔任x一回又何妨?

    所以啊,所以。

    让她最後许一个愿望吧。

    灼颜灼颜,这辈子她自毁面容,若是下辈子再转世为nv人,别再给她一张好看的脸。

    「你不给他们一点教训吗?就这样自我了结了?」

    苓巽听完灼颜上一世的故事,竟没有半点同情,还皱着眉质疑灼颜当时的决定。

    灼颜早就料到苓巽的反应,毕竟这故事隔了好久才重见天日,就连她也无法找回当初绝望到无以复加的感觉了。

    灼颜的纤纤玉指抚过自己细腻的肌肤,意有所指,「没办法,我那时候还不是妖啊,一个逃跑的已婚nv子根本没办法跟官府对抗……更何况,我的弟弟si了,我也没有理由留在那了,不如早si早超生。」

    苓巽眼珠一转,不再提及过去,却对灼颜的话语带保留,「他是你的亲生弟弟?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是啊。」

    「我怎麽觉得你对你弟弟不一般?」

    「是不一般啊。」

    「嗯……」苓巽思考了一阵,脑中的线路渐渐清晰,她看向灼颜,一语中的,「所以你弟弟就是拙墨?」

    灼颜笑着点头。

    苓巽抿着唇,将灼颜原本的故事和今天的故事做了连接,满脑子只剩一句造化弄人。

    「事到如今,我叫你别等也不太可能了。」苓巽叹了口气,她挥挥手,一面造型古朴的铜镜显现在她手中。

    灼颜在看到这面镜子时眼睛就亮了起来,她不可置信的惊呼,「天啊!早知道这故事能让你拿出轮回镜的话,我一定早几百年说啊!」

    轮回镜能够看到前世今生,如此一来,她原本遥不可及的愿望,竟是一下便触手可及。

    苓巽被灼颜的反应逗笑了,她眉眼弯弯地看着灼颜,语气中却夹杂着些许冷酷,「所以你就知道,别人那些情啊ai啊的故事,我听得有多腻了。」

    想跟对方永远在一起、想让对方对自己si心踏地、想要对方回心转意、想要获得对方的原谅……苓巽听着各式各样的愿望,发现全都夹杂着私慾。

    这份情感是美好的,因为求而不得、念念不忘,所以才许愿,但想要不劳而获是丑陋的,为世人所唾弃的。

    灼颜愣愣地看着苓巽,她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阿巽……?」

    这几百年来,灼颜第一次瞧见苓巽这般样子。

    虽然早就知道苓巽同她是妖,x子清冷,但她从未见过,有妖能像苓巽一样,冷的像是丧失了所有的情感,好似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撼动她那坚y如磐石的心。

    宛如一座晶莹剔透,周遭却给人一种锋利感觉的寒冷冰雕。

    「这面镜子不是我的,是我向客栈里的一位客人借的。」

    察觉自己失态,苓巽敛起笑容,并不对灼颜多作回应。她用手指轻点镜面,宛如一只虚空的手在水面上拨弄,光滑平整的镜面竟是泛起阵阵水纹。

    「所以,抓紧时间吧。」

    还不待灼颜回应,顿时,两人齐齐消失。

    铜镜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随即,碰的一声,窗户关上了,连带那些飘落在屋内的花瓣也全都消失无踪。

    轻微的叹息响起,似是包含着万千无奈与痛心,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显现,取走了掉落在地上的铜镜。

    「小丫头,也不想想是谁的本命法器,说摔就摔……」

    那声音渐渐远去,细听之下彷佛还带着锋棱。

    「还以为借轮回镜只是要看前世今生,没想到连穿越时间这种凶险至极的事也g得出来。」

    「回来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夜se如墨倾倒,灯火却是缠绵了数十条街,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灼颜是第一次被拉入轮回镜中──应该说也没多少人有这种机会,以至於她现在还有些晕眩。

    她不自觉的虚靠在苓巽身旁,却发现苓巽的脸se也一样苍白。

    灼颜的脸陡然僵住,手指微微发抖地指着苓巽,「阿巽,你不要告诉我,你也是第一次进来轮回镜啊?」

    苓巽眨了眨眼,终於把那gu恶心的反胃感压了下去,脆生生地说:「是啊。」

    「……那我们如何回去?」

    苓巽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总有办法。」

    灼颜被这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态度堵得说不出一句话,一口气闷在x口不上不下,过了好一阵才赌气似的说:「要是没办法我们都不用出去了,就在这过一辈子吧!」

    说出这话後,灼颜指尖僵y,睫毛止不住的颤动,落寞与期待两种情绪在心里诡异的翻腾。

    此时此地,明月似钩,月se清冷,数百盏熟悉的、造型各异的灯燃烧着火光,为出尘的夜平添一丝烟火。

    她刚到此处便发现了。

    这是她见过的第一场灯会,也是初遇拙墨之时。

    萍水相逢,擦肩而过,却注定了一生纠缠,不si不休。

    毕竟,她转世成了一只画皮,而她亲ai的弟弟,却仍是人类。

    虽说身t已经b前世健康结实了许多,但人类始终没办法承受住妖物的y气。

    而她实在懦弱无能,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违背自己前世的愿望,为自己的脸画上一张张旖旎美yan的虚妄,何其讽刺。

    更何况,她还亲手……

    手心中突地包裹了一些温暖,像极了当年与拙墨互相约定、许诺誓言的一瞬,灼颜愕然抬头,发现苓巽表情平淡,目光清澈的望着她。

    苓巽一字一顿地说,「不要害怕,走吧,去找拙墨。」她嘴角微微g起,「这是你的愿望,你得要自己达成。」

    苓巽的语气极轻,却如同一座大钟敲在灼颜心中,驱散这四百年来迷蒙的雾。

    灼颜呼x1一窒,回握了苓巽的手,她笑着点头,「你说的对。」

    这是她自己许下的愿望,如果连她都没有办法了,又怎能奢望他人?

    烛火摇晃,映照着桌面一角。

    红衣nv子坐在妆台前,对着铜镜细细妆点着红颜,一笔一划描绘着高高挑起的黛眉。一双迷离的桃花眼本就多情,长且浓的睫毛像极了蝴蝶扑腾着翅膀,眼睛周围又涂了淡淡的眼影,看起来愈加抚媚。

    额上用朱砂画了一朵花钿,娴熟於心的画工将花钿描的栩栩如生,只要多看一眼便会迷失其中,妖yan异常。

    只可惜这张姣好的面容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se。

    染着荳蔻的手指轻点同样鲜红,且饱满圆润的嘴唇,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

    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

    镜中人嘴角g起,为自己披上大红盖头,遮住了那金灿灿的凤凰头冠,也遮住了眼底似笑非笑的冰冷。

    今天过後,他便完全没有了价值。

    画皮,本就无心。

    书房里挑着一盏夜灯,照亮满室寂静。

    男子背影挺直如松,却不难看出已是强弩之末。

    瘦得骨节突出的手握着一支笔,笔尖蘸了墨,却迟迟不肯下笔,苍白肌肤下的青紫血管微微跳动,看得出主人极其用力,却仍无法控制颤抖。

    空气中响起了气若游丝的叹息,他不再犹豫,快狠准的在雪白的纸上染出一道又一道的纹路,却在最後收笔时,像是被什麽扰乱,手中的画笔蓦地转了方向,一条漆黑的线刚好划过了画中人的双眼,挡住了神采,也切割了整个画面。

    他抿了抿唇,脑中忽地浮现一句话:拙墨,真不愧是拙墨。

    nv子的声音清脆如铃,吐气如兰,却在耳边如影随形,鬼魅如斯……她说,拙墨真不愧是拙墨,一幅肖像也琢麽不出。

    可她又怎知,他本就不曾见过她最真实的样子,他该如何画?

    他忽地放下画笔,不小心又在纸上染了w渍,但他不甚在意,只是抬头望着不知何时来到他面前的新娘。

    红盖头轻轻摇晃,只听见里头传来甜如蜜的一句:「郎君。」

    他便甘愿沉沦。

    夜里已过三更,却有一间侧室灯火通明,里里外外贴满了大红的囍字。

    内里,由灼颜亲手布置的喜房着实漂亮严谨,喜庆的大红se调被褥,四床被子,两对枕头,两对靠垫,一样也没落下。

    可身穿墨se束袍的男子,却破坏了这份平衡,在这房里像是被排斥的存在,显得格格不入。

    但他没有其余心思分神,看着一身红衣、红盖头微微垂落,端坐在囍床上的新娘,就像是个瘾君子般,脑中只剩下眼前的身影,再没有其他。

    拙墨有些口乾舌燥,不自觉地t1an了t1an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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