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之月,方雷妃在神农山的大镜湖设宴,邀请宾客游山玩水,观赏垂丝海棠。
小夭就是这个时候又见到了璟。
彼时几个衣着轻盈华贵的青年男女嬉笑着上船,璟走在前头,臂弯被一双玉白素手挽着,天青丝袍与水红云纱登对到刺眼。
防风意映走到面前款款行礼。
璟像是没想到她会在,失魂落魄又哑口无言地站着。
他清减了。鬓角生出了更多的白发。以前不论是玉冠还是腰带,总爱添些旖旎的巧思,引得她多瞧两眼,如今衣不点翠,对男人来说过于姝丽的容貌被沉稳的气质压制着,总算有些为人夫、为人父的样子了。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防风意映、隔着数年光Yin和两段婚姻对望,咫尺的距离,却犹如银河天堑。
最终是小夭深深看了一眼他唇上异常的鲜红,笑道:“涂山族长,好久不见!”
“…”璟退后一步,两指抚上唇角,反复用力揩过,想要说话时,小夭已经走远,他也被被涂山家的小辈们围住。
没人注意到这里的小小插曲,如同他们二人的关系,那些陈年烂谷子的秘辛旧事无人再提,连回应都不必再有。
原本就不该有交集的人,现在回归正轨罢了。小夭冷冷地想着,那些心脏抽痛的感觉不过是幻觉。
西陵家、方雷家的子弟陆续登上船,小夭主随客便,微笑着安排周到。
这些船本来就是借用赤水家的,小夭又地位最尊,花宴不是她牵头如今也要做女主人。
人群中的她圆滑又从容,在各个世家间游走有如银鱼入水,自有一番王家贵胄的气派,根本看不出在民间流落了将近三百年。时值天气回暖,轻薄的杏色春衫更衬得她身段玲珑,她的慵懒悠闲与人情练达形成某种天真和引诱的反差,在她四周结成自带张力的网,男人们知晓她名花有主,也前赴后继。
大荒都在传当初黑帝的至尊之路,离不开王姬的长袖善舞。
离戎昶啧了一声,“不是个守妇道的,娶了也遭罪!”
璟没有应和也没反驳,他不像听进去的样子。
心里挂念着小夭刚才的样子,璟面带担忧地问:“丰隆呢?”
奇了。自从小夭大婚,这人不是在青丘就是在离戎昶那,重复着履行责任和放纵自己两个状态,死也不算死,活着也不像活着,只有壳子看着像个正常人。今天好多了,会跑会跳还会关心丰隆!
“哎哟喂祖宗!”离戎昶受不了了,“丰隆都去了西炎城好几个月了!他走之前还来问过你,你再这么浑浑噩噩、两耳不闻窗外事下去,去昆仑山做个道士倒也罢了!”
船行至中途时,正是酒酣耳热,欢歌纵舞的时候。好花的携伴赏花而去,好闲的在船尾慢悠悠垂钓,好热闹的将条案拼在一处,投壶、博戏的签子盏子,应有尽有。
岸边是密密簇簇的海棠花海,底下是水清浪白的大镜湖,都是年轻人,从透不过气的氏族规矩里喘息片刻,大家都有些忘形。
小夭这桌坐的都是大族亲眷。有方雷妃的妹妹方雷芸、西陵淳、离戎昶、篌、璟、防风意映和几个小辈。
小夭应和着岸边踏歌,边唱边饮,璟不忍心看她如此,按住酒瓶轻声问:“你是痛快了想饮酒,还是不痛快想饮酒?”
小夭脸上还是和煦的微笑,娇声道:“自然是痛快地很,涂山族长这话问得奇怪。”
璟于是垂了眸子再也没有说话。
一桌人起着哄行起酒令。世家子弟大多Jing通诗书,典故诗词信手拈来,小夭从民间学的大多粗俗,风雅的她也对不上,每次轮到她做关主都要领罚。
小夭一杯接一杯地豪爽饮尽,气氛更加热烈,不多时便面色酡红,还是来者不拒,又过一轮,令牌转到小夭面前。
这是个簪花令,方雷芸是酒司令,应这春盛之景,给出了”海棠醉日”四个字,说罢掩唇而笑。
海棠醉日,既是花美,又是人美,恭维了一番在座的美人。
众人微笑着揶揄了一番。
酒觞微转,该小夭了,小夭当然对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忸怩,随便说了个俚语里头的俏皮话,引得大家边笑边推搡:“你这都是什么,可不能怪我们罚你了!”
小夭醺醺然地举酒要饮,突然下首边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
“王姬这句,可对,纱红映rou,。”
男人们看看说话的涂山族长,再看向小夭,果然酒晕生脸,媚态万千,好一个“纱红映rou”!
续得恰如其分,却没人敢出声叫好,皓陵王姬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离戎昶都愣了:“璟,你喝多了!”
这句话要是从方雷芸,甚至西陵淳的嘴里出来,都没人会觉得逾越,可是由早有家室的涂山族长、身边还坐着自己的妻子、对着新婚不久的王姬说这句,简直孟浪无比,堪比公然调情!
顿时气氛无比尴尬。脸色最难看的就是防风意映:“璟!”
璟神色羞惭:“是璟卖弄口舌,冒犯了王姬。”动作却如行云流水一般,酒觞连满了三杯,杯杯见底,一点酒渍顺着下颌蜿蜒,被如玉的指尖揩去。
青丘公子满怀歉意地举起空杯,深深做揖道:“给王姬赔罪了。”
众人还心有余悸,但璟主动罚了酒,小夭也没有深究,这事就算过去了。
只有篌在小夭和璟之间来回看着,神情玩味。
酒令仍然一圈圈地走,除了每次走到皓陵王姬面前就提心吊胆一番。
该是小夭的罚酒,每次都被涂山族长轻巧接过,说是给王姬赔礼,到后来干脆发展到直接替她挡酒令,好在接的都端方雅致,再也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
防风夫人的脸色黑得像锅底,离戎昶发酒疯在那里劝酒,爱起哄的几个小辈讪讪的,本能的觉得气氛危险,也不敢造次,左右拿眼珠偷摸摸地瞄。
直到结束,小夭的手上再也没端过一杯酒。
小夭冷眼看着强支着身子应对、却开始摇摇晃晃、如玉山倾颓的璟,心里五味杂陈。
她心里不快郁结,满座宾客无人察觉,只有他注意到了。她知道丰隆若是在她身边,按璟的性子肯定不会强出头,保护她是丰隆的责任;丰隆不在,他不能光明正大地挡在她面前,又找不到可以假手的人,为找一个借口简直是煞费苦心。
没见面时,日夜思念。
见到面后,又恨又爱,不知如何是好。
她被放在他心底疼惜珍重,可既然这么珍重,当初又为什么会走散?
我们何至于到这一步,璟!
2
天暮时分,夜风习习,凑热闹的都成群地散了。
小夭本该在她的厢房休息,这会儿斜倚着船身,悠闲地眺望着逐渐下沉到湖水里的红霞。这里被巨大的绞盘掩着,平时没什么人来,可以独享日落的美景。
璟无声地站到她身后,身上shi淋淋滴着水。
一簇开得正艳的垂丝海棠从他的手上绕到了她的手臂上。垂英袅袅,柔蔓轻舒,有种娇美舒展的红艳。因为是先从对岸摘下来,又游了泳,花枝上滚还着水露。
璟不太熟练地对付花枝,编得又慢又细致。期间两个人什么话都没有说,仿佛一切都理应如此。
大功告成,小夭低头淡淡地看了一眼,懒洋洋地问:“怎么不用灵力弄干衣服?”
璟沉默了一会,问:“我应该弄干吗?”
“我不让你弄干,你就这么一直shi着吗?”
璟垂着眼睛,默认了她的话,小夭坏心地没再回应。
他愿意这样,那就这么站着吧。
璟长身玉立在料峭的春寒中,shi透的长发油亮如缎面,显得人年幼,轻薄衣衫吸饱了沉笨又滞重,紧紧贴着他的身体,将又长又薄的身形勾勒地分毫毕现。
很美的风景。
她想到小动物,将柔软毫无防备地交到他人的手里,任由他人主宰它的命运。
她其实没正经养过什么动物,她只养过一条名叫叶十七的小狐狸。
小夭要他去对岸摘海棠花,还不允许使用灵力,本身就存了刁难的心思,他心知肚明还是纵容,说不清是谁的责任更大些。
璟再一次开口乞求道:“小夭,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好吗?“
”是不是丰隆他待你不好?成亲之后他”
又来了,让人心软又愤怒的关心。
她不开心,他就天然地觉得是自己没有尽到责任,某种程度上简直是温柔体贴到了傲慢的地步。
小夭心里装着千钧重的事,重到这船、这大镜湖都承载不了,他又能帮上什么忙?倒不如说他就是烦恼本身。
“我的夫君待我好不好,和涂山族长有什么关系呢?”小夭巧笑倩兮,削葱般的指尖附上他玩弄。
“唔!”
因为曲线毕露而无所遁形的部位,被小夭用细白的纤手残忍碾过,反应愈发露骨,劲瘦的腰身过电般的颤栗,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动了情。
刚才席中,他被她踩在脚底百般搓磨,也忍着不敢出声,小夭故意约他在所有人都可能看到的地方见面,他也没有提出异议。
小夭好整以暇地看着青丘公子,看着他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种隐忍、痛苦和茫然混杂的神情。
“我倒想问问你夫人。已经有家室的男人,为什么会这么空虚?”
璟被折磨地眼尾缀上了泪珠,拉扯中上襟散了也不自知,听到这句话神情空白了一瞬,仿佛浑身的热度就要散去。
“小夭,我不是”
“不是吗?海棠艳词,在今日之后,恐怕要传遍大荒了吧,”小夭轻笑了一声,璟被刺激着发出一声哽咽,“真是一桩美谈佳话啊。”
璟颤抖着惨白的双唇,想说他无意如此,却再也说不下去。是,他无意僭越,他关心则乱,可捕风捉影的闺帷秘事最吸引人嚼舌根。更何况,他问心无愧吗?
轻易被挑起情欲、轻易地贲张勃发,他算清白吗?
小夭将璟逼到角落。
他shi袍下的伟岸的物事硬挺着,被人用一种绝对掌控的姿势牢牢压制,无力地抵着木板。
姣若好女的美人面,不知浸饱了水还是浸透了汗,因着动情和羞涩格外得艳丽。
小夭心想,他这副样子可不能被外人看见。
鲜花涂露、靡靡而开。
谁会知道,涂山族长比那最艳的yIn词还要yIn艳?
“好敏感啊,璟。”
小夭伏在他耳边调笑着说,涂着丹蔻的手指牵出银丝:“流了我一手。你看。”
璟自知自己的样子已经不能用一塌糊涂来形容,他的感官变得迟钝,听不到甲板上的人声,看不到渐渐垂下的天幕,只知道lun常和道德在自己的耳边轰然毁去,她一出现,势必要带来摧枯拉朽的变化。
“你说,涂山族长这么会摇屁股,让防风氏知道了,会跟你家断交吗?”
小夭甜笑着说:“让我毁了你好不好?”
船上有人燃起烟火,璟的眼睛被焰火点亮,明明灭灭。
他忍不住思考她话中的真心假意。
话是浪荡的玩笑话,可直到她说了这一句,他才在迷雾一般的线索中有了些隐蔽的头绪,璟迟疑着问:“小夭,你真想毁掉我吗?”
“你想毁了我们吗?”
“为什么不能?只要身败名裂,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小夭淡淡地说。
璟想着她今日表现出的不快有多少是故意为之,一边思索着她话里的意义,而小夭柔荑般的素手在他的胸膛逡巡,突然猛地扯开他的中衣,将shi透的亵衣并一边雪白的肩头暴露出来。
璟脸色煞白,对于她要干什么惊疑不定,却没有反抗。
小夭抚摸了两下,发现他在小幅度地颤抖,只是极力克制着。
他当真了。
明明充满恐惧,却为她对抗着逃跑的本能。
小夭突然觉得自己多疑的天性令自己都厌烦。
她对他有无穷无尽又难以启齿的破坏欲,常常伴随着爱意燃烧起来。当他还是叶十七的时候,她曾说他本质上和阿念是一种人,他的傲慢是仁慈的傲慢,就像天上一尘不染的白云,她一直想把他从天上拽下来,降落到地面。
她对他喝斥:不准擦!他就真的不擦。
她不让他使用灵力,他就真的不去用。
只要她想,翻一下手掌就能毁了他。
她即便真的把他这样扒光,把他硬挺着男根流泪的样子给所有人看,他也只会感到五雷轰顶,然后照做。
但最舍不得他受伤也是她。反复的试探是她永恒的心魔。
小夭早就知道她的小狐狸会永远对她忠诚,胜过世间一切。
感到兴趣索然,她就拉开了距离。璟显然已经被她的举动吓到了,无意识地流着泪。
小夭想抱抱他,没想到被他率先抱住。
那么高大的人硬是把脸埋在她的肩窝里,失声痛哭。
做叶十七的时候从来没有过,做涂山璟的时候更没有这么凄惨的时候。
急促的呼吸扑在脸上,滚烫的泪水从后颈淋进衣领,浇shi后背。
“为什么不动手?小夭,小夭…”
“或许我一直在期待,期待你毁了我,期待我成为你的…“
”你不知道这几年、这几年清醒的时候我…我就是这么下贱,求你不要走…小夭!”
3
火焰和桐油是一对亲密的共谋,将灾害不断扩大,直到难以挽回的局面。
欲望窜起冲天的烈焰,势必吞噬一切,破坏一切。
他们几乎是翻滚着跌进狭小的侧舵。
门掩上的瞬间,来自外界的最后的一点光芒也消失了。
舱内的杂物将璟绊得跌跌撞撞,跪倒在地,未等站起,小夭就拉扯着璟的衣袍,急不可耐地骑了上去。
黑暗中她摸索着分辨出他挺翘的鼻梁和软和的嘴唇,扯着他的头发迫使他仰了面贴着自己,一双纤细玉腿毫不客气地钳住他面颊。
璟全身发抖起来,女性特有的海水般的气息包裹了他,有如最浓烈的情药将理智蒸腾殆尽。
明明早已婚配,连孩子都有了,男女情事上却仿佛白纸一般。昔日的贵公子发出又像狐类又像幼犬一样急促的喘息,呜呜咽咽,可爱可怜。
情动却迷茫的时刻,由本能指引着,寻到最泥泞之处,高挺的鼻尖上下磨蹭,有力的唇舌缠绵起舞,象征尊贵的涂山玉冠前后摇动。
她没说一个字,他就领会到了诀窍,卖力侍弄起来。
没有一丝所谓男子尊严的挂碍,只有不遗余力的诱惑。
吮吸、轻舔、重吻。
华服锦衣,口中吞吐,跪的乖巧伶俐,被玷污的姿态是何等鲜明。
小夭在快感中失神地想着,她第一次给他喂药的时候就发现了…他漂亮柔软的嘴巴,如同妃色的花瓣一样…果然…果然很适合给人口交。
她适应了在黑暗中视物,突然就很想看看他。扯起他的发冠想让他抬起头来,没扯动,换成掐住下巴,使劲一抬。
璟满脸是泥足深陷的沉迷,仿佛是情事中感官的迟钝,微光下舌尖的艳红一点竟然痴愣愣地吐着,没来得及收回。
小夭将拇指按进他的口腔轻轻搅动,笑着问:“明明是罚你呢,怎么把你爽成这样了?”
这本是火热性事的一句调情,狐狸呆呆地看着她说:“我…好想你。”
表白来得猝不及防,小夭愣了一会,酸了眼眶。
“我也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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