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方才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之后,宁远舟就在想嗯,还来不及多想这不就来了吗。
??寒光自漆黑夜色破空而至,刹那倒映在宁远舟眸中,他顷刻侧身躲闪那擦身而过的暗箭,却也同时扯动左背的伤口。
??下一瞬,接踵而至的剑来得疾,已及右肩,划出一道血痕。
??宁远舟心底叹了口气,反手把一路拽行的铁锅举起,格挡对方连势不止的剑刃,每一击铁锅上铿锵声响在静谧的夜格外响亮。
??也格外让宁远舟心痛。
??他的锅,这充军以来日不离身的锅呀。
??见来回几招不成,对方亦不再直面强攻,开始刺探缠斗,七分试探中唯有三分暗藏攻势。
??而此刻宁远舟也差不多开始看出来,来者的身法似是属于安国的朱衣卫。
??但目前看来,武功也就那样吧,还打得过。
??顷刻,宁远舟提气运行六成功力击出一掌,便把人推至半丈之外摔跪在地,看咳血的程度,应该一时半会儿才能缓过起来。
??宁远舟拍拍手上的尘土,看着那握剑支撑在地的蒙面刺客,问道:‘’你是朱衣卫?‘’
??可话一出,宁远舟又觉不准确,转念便道:‘’不,虽然你身法武功似承于朱衣卫,但出招的气势并不是善于隐匿的刺客该有的,以你武功路数,多半更像是跟朱衣卫学过拳脚的安国子弟兵吧。‘’
??‘’不过看来学艺不Jing,对付我这么一个小小伙头军,伤也没伤多少。‘’
??’只是划了这么一刀。‘’
??宁远舟指着自己右肩上一个小口子,慢悠悠地表示疑惑,‘’所以我很好奇,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不惜违反军纪离营,也要在提前赶到这里埋伏我。‘’
??宁远舟双手交错在胸前,一步一步地走近那依旧在原地运气疗伤的刺客,正欲伸手夺取对方手中的剑,继续对其进一步严刑逼供的时候,却听见对方开口说道。
??‘’只是一刀就够了。‘’
??闻言,宁远舟心中警钟大响,反射性地退开离刺客数步之远,不料,他的身体开始摇晃踉跄,片刻便不由自主地摔坐在地。
??‘’我在剑上抹了三倍的软筋散,与你缠斗,也不过是想加快您体内血气运行。”
??这倒解释了自己此刻为何意识清醒,身体却绵软无力。
??先前装死之时没被萧将军白目给完全拖累,这回儿却在潜逃回去的路上栽了跟头。
??宁远舟唯有开始卯足全力运起内力,以求尽快化解部分的药性,不然还真完全成为这的瓮中之鳖。
??在那之前,还得在这刺客手下熬过一段时间。
??无奈,还没等自己成功移动一根手指头,宁远舟就看见刺客已经起身朝自己走来,而当自己有心理准备会遭受一番酷刑之时,岂料又给他来个猝不及防。
??那刺客就把他搀扶起来,拖到一旁的一棵树旁靠坐着,然后就走了??
??就……这样走了??
??‘’喂喂,你去哪了,给我回来!!‘
??宁远舟不禁气急败坏喊住那打算就这样离开的刺客。
??‘’等会儿,要去拿点东西。‘
??那刺客头也不回地回道,身影已经没入茂密如森的丛中,没多久,便又回来了
??这一次带回来了一只马,一捆柴,还有一个麻袋。
??要烧死自己,柴禾的量根本不够,麻袋的大小,连套自己的头都嫌小。
??一时间,宁远舟都忘了继续运功化解身上的药性。
??就这样看着那刺客把马拴好,把柴禾堆在自己面前,把火升起来,再从麻袋里拿出一个小酒酲和两个酒杯。
??在把酒酲放在火源侧旁后,那刺客还自顾烤起了火。
??‘’你这番所为,究竟是为何?‘’
??宁远舟很是确定自己当初安国潜伏之时未曾暴露,被当作目标的可能,在他看来本就极低,而且对方只限制目标而不直接取之性命,宁远舟无论怎么想,怎么都不得劲。
??‘’唯有如此,作为梧国人的你与我这安国人才能有平心静气交谈的可能。‘’
??随后,那刺客便拉下面罩,火光映照在那暗算自己的王八蛋脸上,看清其真面目后,心底更觉得冤。
??这厮到底谁啊?!
??之前不但无故放任任务目标离去,而且这样随便把真面目暴露出来,到底是谁教出来的刺客小白啊?
??宁远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偏偏自己还得继续拖延些时间,便忍住怒气问道:‘’既是你想与我谈谈,作为诚意,那是否该先报上名来?‘’
??闻言,那刺客面上先是带着一丝狐疑,随后像是想起宁远舟此前还未见过自己,终于恍然大悟地轻佻眉头一下,便回道。
??‘’安国长庆侯,李同光。‘’
??柴禾在焰火中烧得噼啪作响。
??想着酒应该热得差不多了,李同光伸手去拿那放置在柴火旁的酒埕,捧在手里暖了会儿手后,便拔开了木塞,把里头的酒往搁在地面上的两个酒杯里倒。
??他把其中一杯往宁远舟身前搁得更近一些,“虽然是三倍的软筋散,但毕竟已经过了些时间,想必只是拿起这一小酒杯,对你而言不是难事。“
??说罢,李同光先是把自己的那一杯一干而尽,再将手中的酒杯倒扣,以证酒中并无添增额外之物。
??虽然世间无奇不有,但眼前的长庆侯,还真是宁远舟这么些年来难得一见的妙人。
??手段上既不隐藏其Yin险狡诈的本质,态度上却又有着某种程度的坦诚。
??虽说宁远舟暂时还摸不太透,但看在酒的份上,先虚与委蛇一番,也不算太亏。
??毕竟自从入狱充军以来,自己都还没机会碰到一口酒。
??宁远舟嘴角轻笑,举起酒杯往眼前的长庆侯凑了凑,可对方接下来的举止却让他又是一愣。
??只见那长庆侯同样举起已续上的酒杯,然后却是在宁远舟手中酒杯下缘轻碰了一下。
??宁远舟皱了一下眉头,比之方才的先兵后礼,此时这番举动更是让他无解,还没等他细思,入口之物的味道又让他皱起了眉头。
??他虽嗜甜,但也只限于糕饼之物,可这酒入口清甜,尾韵带着梅果的酸意。
??宁远舟不禁有点嫌弃,“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喜欢甜口的酒?”
??”因为有人喜欢。“
??李同光淡淡地回道,也不指名道姓,接而又对着宁远舟说:“对了,酒里有软筋散的解药。”
??好吧,长庆侯这番一环接一环的,倒让宁远舟真正开始好奇对方此行的真正目的。
??宁远舟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长庆侯,圣上既已被你所俘,那又何必特意前来刁难我这么一个小小的伙头军?又是伏击,又是下药什么的,这种下作的手段,也未免太有失你长庆侯的格范?”
??李同光没有去在意宁远舟刻意的揶揄,直言道:“安帝生性好战,这些年来更是志在侵略更多他国国土,我随安帝征战多年,对战事却也极为厌烦了,这次天门关战役中再多添战殇非吾所愿,是以擒王是最快结束这场战事的首选之法,至于一直守卫这梧国国主的护卫,贵国天道一十六名天道道众也皆已被囚,念在他们皆是忠肝义胆之士,我没让亲卫下死手,身上的伤养一养总会好的。”
??“是吗?”
??宁远舟反问:“可你说的这些又与我何干,小的不过是个小小伙头军···”
??“小小伙头军?”
??李同光即刻打断对方故意为之的自嘲,话中略带着嘲讽:“呵…宁远舟,你是何人,在安国里,数我最清楚不过。若是想把余下天道道众也带回去,你便亲自来。”
??宁远舟松了松自己终于能自主活动的筋骨,依旧毫不在意的模样,“稍微有脑子都不会去淌这趟混水,况且老子早不想玩了。”
??“那我便把六道堂天道贪生怕死,为求活命,将你家国主舍弃不顾的消息诏告天下,毕竟···现如今六道堂的名声可不如之前那般威名赫赫···”
??眼看宁远舟眼神中开始蕴含杀意,李同光知道对方终于打算认真待之,眼神带着得逞的笑意直视着对方:“别想杀了我了事,这道指令已经在我来找你之前已经交付于我的心腹,如果今晚我未能如时归营,那么他们的名声,以及性命,就算是毁在你手里了。“
??宁远舟嗤笑一声,“你这人真有意思…”
??“如若你先前所言,止殇乃你所愿,那么为了把这次安国大军总指挥权掌控在你手里,那想必当初征迁在即,安国皇帝却忽生肺疾,只得留在归德源军帐中修养,这件事上怕是少不了长庆侯的手笔吧。”
??闻言,李同光只是继续沉默,但也没有否认。
??见此,宁远舟接着道:“还有一事,可否为在下解惑?”
??“长庆侯既早已另有安排,把所提之事亦转交于他人之手,基于这一点,你仍特意独自离营前来,这未免多此一举了?想必是另有所图,而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
??说罢,宁远舟给自己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交叉双手靠在背后的树干,就等等看能不能再从这长庆侯口中再敲出一些信息,虽然他不抱什么期待就是了。
??在等待对方反应之际,只见李同光指尖开始轻轻蹭着杯缘,凝视着杯里仅余几滴的梅酒,然后宁远舟注意到那由始至终桀骜的眼神里,竟渐渐染上了丝丝柔意。
??“因为···我夫人很是思念你。”
??“啊?”宁远舟一阵错愕。
??这样的说法是指我和其夫人有旧?
??特地过来找他也是因为这个??
??而抛下这意外之语的长庆侯也不管宁远舟作何反应,便已起身走向自己的坐骑,跃身上马准备离开。
??眼看李同光就要纵马离去,宁远舟瞬间就不满了,
??“等下,你这人在讲什么引人误会的话,我这一生可是清清白白的,还有你夫人又是谁啊?!“
??看着宁远舟一副有点恼羞成怒的模样,虽然是有点缺德,但临走前李同光还是忍不住再补一记,眼神中更带着一丝戏谑。
??“清清白白??如今的你确实是,之后···就不一定了。”
??宁远舟瞬间火气往上涨,可偏偏就算有解药,软筋散的药性也没这么快完全解开,即便他想追上把人给揍一顿,现下也追不上。
??“跑什么跑!有种下次别落到我手里!!”
??避开安军军营的守卫,李同光回到自己军帐之中时,便见那扮作自己的朱殷终于松一口气的模样。
??“侯爷。”
??李同光点头示意之后,两人便开始换回了自身的服饰。
??‘’朱殷,让你留意的事,可有结果?‘’
??朱殷点头回道:“回侯爷,属下确实在三城里截获了造谣六道堂叛国的字条,也已遵从大人的吩咐即刻销毁,还有,方才也接获了圣上传来的诏令。”
??随即便将诏令双手奉上。
??李同光打开诏令一看,眸色一冷,嘴角嘲讽更甚。
??看来这么病一回儿,也没让安帝暂时收起继续抢掠他国的心思。
??“侯爷?”
??“圣上欲让本侯乘势再夺两城。”
??对此,李同光闭眼思虑了片刻,再睁眼时,心中已有定夺,接而对朱殷道:“明早传令下去,即刻整修待命,一日后便搬师回朝。”
??“侯爷,若此时候退,圣上必定罪责。”
??“无碍。”
??李同光从挂在一旁的箭筒里拿了一只箭,神情Yin鹫,开始把玩起其锐利的箭镞,“之前曾在战场上意图暗算我的,不就刚好是大皇子的人吗?。”
??随后便反手把箭镞狠狠刺向自己的左胸之上。
??‘’这样正好。”
??朱殷见此,不禁一惊,“侯爷!”
??李同光瞪了朱殷一眼,“噤声,朱殷。”
??其后又面不改色地把胸口的箭拔了出来,交于朱殷手中。
??“这一箭还不至于要了本侯的命。”
??朱殷忧心地看着侯爷胸口上的伤口,正想上前搀扶,却见对方摆了摆手,一边自行走向床榻,一边说道:“本侯为了不影响军中士气,这几日里只得把这伤暂时隐瞒下来,但也因延误医治,导致伤势加重,现今正昏迷不醒···”
??“而你,是在半个时辰之后才发现异样,接下来该如何做,不用我多说了……”
??“···是,侯爷。”
??朱殷只得暂时按下担忧,退出军帐优先去完成侯爷所托之事。
??李同光仰躺在床榻上,开始闭眼休憩。
??胸口的伤看似严重,实则自己避开了致命的地方,只伤及皮rou,并未及肺腑。
??但疼痛的感受却是真的,
??然而此时此刻,这份真真切切的疼,让李同光觉得感觉真好。
??真的很好。
??唯有借着这些疼痛,他才可以确定,这一个月以来乃至今日仿佛镜花水月的一切并非只是自己的幻觉。
??方才再见的故人仍在。
??而她,亦仍在。
??他知晓那残酷的未来,但他也知此刻道出,又有谁会信……
??不过,时间总会证明这一切的真实。
??再多一些时日吧,就能再见到她了···
??真好。
****
??数日后,于公主行宫中,杨盈收到了来自梧都分部的传信。
??当她正把信鸽脚上的竹签取下,蓦然间,便感觉到脖子上传来一阵冰冷。
??那是属于兵刃的锐利感。
??杨盈眼神一暗,虽然她宫里的服侍之人甚少,但还不至于能让人如入无人之境般,这般不懂声响地闯入她的寝宫。
??而自己所知的,如今在梧国境内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那个人了。
??杨盈缓缓半侧过身子看向身后之人,同时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她听见了那人清冷的声音,唤了自己。
??“说说吧,杨盈···”
??暗红的身姿几乎隐入Yin影之下,唯有宛如注视着猎物的目光,冷厉得不禁惹人生畏。
??“作为公主,此前刻意费劲心机接近我和玲珑,究竟意欲何为?”
??果然。
??还是这个样子的任如意,才是她所熟悉的如意姐。
??杨盈轻呼了口气,按捺着心中的悸颤,“如意姐···您是怎么察觉的?”
??任如意冷道:“那一日,你抛给掌柜的钱袋,声音不对,里头不只放了碎银子,还有其他东西,在那之后,我和玲珑身边多了暗地盯梢的人,那些人多半都是店铺里的伙计。”
??杨盈没想到是这点引起了对方的怀疑,仅凭那时候银钱碰撞间发出的一丝声响,心中小小反思这份疏漏的同时,也开始摘下信鸽脚上的信笺。
??“您是顺着这信鸽寻到这里的,那想必你也看过了,不过却不是你想象中的信息,所以你才会过来,对吧?”
??见这此前在自己面前总是天真烂漫的杨盈,此刻并不惧怕自己手中兵刃,也没有惊慌失措,不似过去所见过的贵女那般,一点小事就大呼小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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