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逼人的目光,凤栖木拱手回礼,正色道:「公孙老爷切莫动怒,凤某才疏学浅,不敢卖弄欺人,此番绝无恶意,也绝无探隐查私之心,失礼之处还请老爷夫人海涵。凤某不过一介离尘隐者,陋山自娱,向来鲜少过问俗世之事,只是明白此身与公孙家有不解之缘,往日时机未至,见如不见,如今因缘俱齐,特才前来拜会。」
「且不知先生与我公孙家是如何缘分?」
凤栖木自是听出公孙老爷谦和口气下的逼问,先是沉默,接着才下定决心般开口:「此……乃攸关凤某命中劫数。凤某预知不久后自身将有一大劫难,若处之不慎,便将命归黄泉,唯一可解之法是寻到前生与我有所因果之人,替此人排解今世一次劫数,以此福报弭我之灾,这才找上了公孙小姐。」
公孙老爷等人大感惊奇:「不知您与小女前世有何纠葛?」
凤栖木摇头道:「并称不上如何纠葛,不过是数面之缘,略有交情。况且前生俱已如烟,今世新生,若非逼不得已,实不该再考究縹渺前尘。」
公孙嬋脸上似乎有所醒悟,凤栖木又道:「此行凤某不单为公孙小姐而来,更是为自己而来,吾心有私,实感羞愧。」
公孙老爷目不转睛地注视他,见他气质清雅,目光磊落,的确不似满纸谎论之人,再者又自行言破自己的私心目的,心中便有几分相信了,于是呵呵一笑化解尷尬,和气地道:「凤先生言重了。凤先生应该早就看出来,早先我对您是半疑不信,只因言及小女有祸,不论真假姑且听之。小女之事满城尽知,无论您道出什么皆不足为奇,却没想到我夫妇俩鲜为外人所知的命算批论您竟能接连说中,当真深藏不露。现在公孙老儿是真要请您指点迷津了。」说着拱手一揖。
凤栖木回礼道:「公孙老爷勿要见外,承蒙不弃,凤某愿尽绵薄之力。」
公孙夫人见他们一来一往,一番话听下来皆与爱女有关,心中又紧张起来,却插不上半句话。事及小姐,小苍蝇不免关切,三十三脸上却看不出心思。公孙嬋瞅着凤栖木,神色颇见怪异。
公孙老爷顿了顿,才道:「此事说来玄奇,『双女之缘,一隔五岁』这句话,」说着转头看向妻子,「是当年我刚和你成亲那日梦见的。」
公孙夫人一脸讶色,公孙老爷续道:「而且一连十天都做同一个梦,因此记忆犹新。向来梦境最难牢记,那个怪梦予我奇异之感,所以惊醒之后我总是反覆咀嚼,想要牢牢记得所能回想起的细节。我也时常回味这个梦,想从中知道些什么,深怕忘了一丁半点。但梦中谈话时而清晰,时而含糊,加上当时有些听不明白的言词,醒来后再怎么回想也想不起来,所以也只得一个大概。」
他望着房顶细细回忆道:「那不知是什么地方,虽然是白天,天上却掛着一轮明月,四周奇花异草,前所未见,景色很是优美,简直不像人间。有个老人坐在树下石桌前,桌上很多物事,有什么看不清楚,约莫是几本册子、一大綑红丝,地上还有一片黑压压的娃娃偶,数量多到数不清,隐约可看得出分成两边。
「一个男人走向老人,只能见其背影,那老人讶道:『你不是被贬下去了,怎么还能回来这儿?』那男人道:『我已知自己来自何处,若找对法子,运气好便能趁隙回来。只要不往中央上头去,疏荒边缘应当不至于被发现。』老人说道:『瞧你把我这里说得多偏僻似的,是本老儿图清静才窝在这里干正经事,否则还不一天到晚被像你这样的小子缠着求东求西?』男人没有说话,我感觉他笑了一下。
「那老人又道:『不过若按你说的,她应该也能来才是,怎么只有你?』男人道:『知晓过往的只有我,她什么都不知道,像个凡人,过着凡人的日子。』老人叹道:『这本来就是上面给你们的罚惩,你现在这样子才是逆了此罚原意。也罢,这类刑惩之事不归我管,来便来了吧,左右我这儿不担心会有人来打扰,陪本老儿说说话也好,可惜了这些娃娃不会陪我聊天。』
「那男人不言语,老人说:『怎么,想说什么就说吧。莫非是后悔当初出言替你主子辩护?』男人道:『不,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说一样的话。』老人道:「那么,是后悔当初立下那纸契书了?』男人摇头道:『只要能在一起,不论经过多少苦痛磨难,我们都甘之如飴。只是她心里记掛孩子,无法看着孩子长大,希望至少能够知道孩子往后的定命,藉以稍慰无可相伴成长的遗憾。』」
公孙老爷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一停,瞇着眼似乎正在想什么,几个人鸦雀无声,也不催迫,静静等着。
公孙老爷轻轻一喟,续道:「嗯,那男人是这么说的。接着那老人说道:『她的心情我不是不能明白,可你要知道若无上头之令,谁看了我这儿的载录都是犯规矩的,更何况你现在已不同吾等,让你看了还得加上一条洩漏天机的罪则,万一被发现,可就换我受罚了你知不知道?』男人并不放弃,道:『百多年前您不是也曾洩露天机给人界一个小男孩知晓吗?』老人吃惊地站了起来,说:『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男人道:『我本不该说,但既然有事相託,我就不瞒您。是我主子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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