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白石病好以后的第一个工作,是有本杂志要採访他。那天,他見到了平野。因为负责带他的经纪人臨时家中有急事,慌亂下渡边手中实在是无人可托,刚巧平野那天有空,于是这工作就落到他身上了。
白石的体力还不是很好,所以那天就只排了兩个工作,都很轻松,另一个工作是去拍平面广告。
平野一大早接到渡边打來的电话,吓了一大跳,說实在的,他不太想去。自从那天以后,他发觉自己不想再見到白石,不想再見他了,不光只是他知道了什么和想不想以经纪人为业,而是他在回忆中发现了一些事,他知道了白石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着什么。
渡边听出他语气里的犹豫,也不想逼迫他一定要去,甚至下意識地希望他拒绝。但渡边是不能这样开口的,因为羽多野并不知道白石的心事,还非常期待渡边能拉平野进來。而渡边自己也慢慢地觉得白石这阵子有点反常,仔细想想可能的原因,就又想到了那时白石刚回后台时硬撑着找寻平野那码子事。
「真的找不到人了吗?」这已经是平野第四次这样问了。
渡边一边把菸熄掉,一边勉强地吐出他不太愿意說的话:「没有了。」平野手中的那个打火机被他转來转去转了半天,终于点着了菸。
「这样啊。」
无意义的对话。
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渡边硬下心肠。「你如果真的不方便那也没办法,我再看看吧。」
「他病完全好了吗?」
「好多了。」
平野又再想起那天白石拖着脚步,苍白的脸像个孩子,对不准焦点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他接在怀里的身体单薄的像根羽毛。
渡边也一样为难,自小看大,白石算得上是他的心肝宝贝。这孩子外表看來
冷淡,但其实只是太好强了,乖巧时很令人心暖。他偏向那一方都不对,白石的确需要有个可靠的人在身边照顾他。
「好吧,我去,半个鐘头后到公司拿車。」平野生硬的声音惊醒了他的沉思。
「你答应了?」渡边很惊讶。
「我马上出门。」
12
白石打开门时,以为自己在做梦,再怎么也没想到,平野居然会在自己家门口出现。他倒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整个停顿住了。眸中的表情恰似才刚从影印机里转出來的文件一般强烈,不知所措地震惊就像浓厚的油墨那样地烙进平野眼里。
「不行!」平野心里想,下意識地闪开视线,一不小心,焦点便搁了在白石的唇上。这下可好玩了,像白石那样厚重且輪廓清楚的嘴唇,常使人有一种聯想:接吻时,感觉一定很棒吧?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这念头的确掠过了他心头,顿时莫名的不安让他全身僵硬,站得更直了,头皮发麻。
他把双手死死地悬在牛仔裤口袋里,看着白石,脸上没什么表情,然后尽量公事公办地說:「我來接替成田的,可以走了吧?时间差不多了。」为了掩饰心中一瞬间的动摇,语气自然而然地就变兇了。
白石刚才是接到了渡边的电话,說今天会换一个人來暂代一天。但渡边没跟他說待会儿要來的是谁,渡边不想让他先知道。平野去公司拿車时,渡边一直蛮不安地看着他。
「你第一次独自作业,要小心点。」渡边說。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平野接过車钥匙。「他还需不需要吃药?」
「不用了,只是体力还没完全恢復。」渡边想着公司里的年轻人大概只有平野细心到会问这个问题,他实在是个人才。一面又感觉到了白石可能就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平野是个仔细又很富男子气慨的人。
没错,面对平野突然凌烈起來的言行,訕訕地让他进了门。白石先是觉得兩颊发烧,不太自在,接着又听到下面的话,他几乎没法动弹。
「病才好,你还喝啤酒?」平野一进门眼角就扫見了客厅茶几上摆着的那一罐还没打开的啤酒,他拿了起來,是一脸不以为然的模样。
「少拿自己身体胡闹!」又加了这一句。
白石一时竟傻在那儿,被人用如此地口气责备,在他來說是件很新鲜的事。从小到大,遇見的不是破口大骂就是宛转的规劝,还没有人这样說过他,平淡中带着关怀,并且用心极细,又夹着一丝丝不耐烦与无奈。
平野以前是來过这公寓几次的,其实这是公司租下的房子。他急着要摆出一副对白石不在意的样子,便逕自走进厨房把啤酒放回冰箱。
白石的眼光追赶着他的背影,多年以來第一次感到心在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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